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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明報》張文光:走出歷史的悲情和恐懼
Friday, July 16, 2010

普選聯和民主黨與中央對話,突破政改的僵局,讓10年的普選路線圖成為必須兌現的政治承諾。 民主黨從來認為:對話不是一切,還有群眾運動和議會抗爭。但對話是民主派不能迴避的路,而實現終極普選的互信仍然不足。陳健民教授推崇備至的南非經驗,是政治對話成功的典範,曼德拉的心路歷程,也值得民主派和建制派深思。

 

曼德拉與白人政府開始對話,絕對是密室政治,甚至是囚室政治。因為,曼德拉秘密會見司法部長庫切時,仍穿著牢獄的囚衣。那時,非洲人國民大會反抗了73年,南非武裝鬥爭持續了22年,黑白內戰的殘酷和犧牲,不能阻止對話的秘密開始。對話初期,曼德拉患得患失,擔心被視作軟弱和背叛,失去領袖的神聖光環,但他深知對話不可避免。Invictus一書,寫出曼德拉的對話心情:他發現摧殘種族隔離敵人的唯一辦法,就是說服白人自己動手摧毀這政策。於是,他選擇與綽號巨鱷的博塔總統單獨對話,並承擔所有的風險與戰友的責難。 對話最終改變歷史,但初期成果是卑微的。曼德拉面見博塔,尊嚴與平等的體現,只是由囚衣換了西裝;曼德拉唯一要求,是釋放獄中折磨了20多年、健康極差的戰友席蘇魯。 3個月後,席蘇魯連同10多個政治犯被釋放,曼德拉仍在獄中,他在Long Walk to Freedom寫道:歷史將不再回頭了。

 

南非的對話是民族和解的第一步。當曼德拉終結了27年的牢獄之苦重獲自由後,讓他驚訝不已的是:很多白人走過來恭賀他。曼德拉更加明白協商之路的簡單公式:將白人的恐懼與黑人的期望彼此調和。黑人希望一人一票的政府,白人恐懼黑人的多數統治。於是,白人殘存的武裝力量仍與黑人的激進派別互相殺戮,陷南非於分裂和內戰的邊緣。 對話終於在疑慮中開始 曼德拉以最大的寬容和慈悲,化解民族一觸即發的危機。Invictus這樣形容當時的曼德拉:他並非心懷復仇惡意的前度囚犯,他清楚白人對他的恐懼,卻視白人為永久和平的關鍵角色。 當我們的視野由南非回歸香港。我們必須承認:香港不是南非,而是中國特區。香港沒有種族仇恨,只有地產商貪婪過度的公憤和貧富懸殊的怨氣。香港更沒有武裝內戰,只有長期拒共的思維和恐懼,導致21年的破冰對話也視為投共和收編。 但對話終於在疑慮中開始,2012的改良方案也在爭議中通過,對話往何處去?香港往何處去?若再開展新的對話,必然要解決10年的普選路線圖,當中要克服的就是恐懼:中央恐懼普選導致不能有效管治,工商界恐懼普選失去政治權力,民主派恐懼普選只是虛假承諾,港人恐懼普選導致議會爭吵不休。 若對話不可避免,All or Nothing必須調整為Give and Take,就像曼德拉協商的公式:不是將敵人消滅,然後從廢墟開始;而是讓敵人加入,謹慎地在既有基礎建立更高的成就。

 

港人確有深層的社會怨氣,但卻沒有敵人般的種族仇恨,南非的和解和曼德拉的啟示,讓我們走出歷史的悲情和恐懼,迎向不能逆轉和迴避的終極普選。 (16-7-2010, 明報)